算盘声里听春声
苏黎瑞
昨夜的一场春雨，洗得万物清新。沿着曲折蜿蜒的云水溪畔国道 G358 线，车子在群峰叠翠间缓缓前行，此行目的地是华安县仙都镇先锋村。值此暮春时节，漫山遍野的柯树花开了，群山似被覆了霜、落了雪，山间流云翻涌，花香浮动，我们宛如在仙境中穿行。
进入郊区，恰云开雾散。道旁路灯杆挺得笔直，擎着红艳艳的火炬在阳光下粲然生辉，一路相迎。一种细微且昂扬的精气神悄悄渲染着氛围，让乘车的人不禁提起神来。
先锋村的柏油路平坦宽阔，在村部入口处可见一堵坐北朝南的毛主席语录墙。墙体基座用质地坚硬的花岗岩青石砌成，古朴厚重，有庄严之感。主墙体呈长方形，造型简洁大方，饰以红色边框。据资料记载，毛主席语录墙始建于 1965 年，并在 1975 年重立。重建的主牌正文用黑体朱红字在白色方块瓷砖上写就，采用釉上贴花的工艺，经近千摄氏度烘烤而成，贴砌至今。50 年的风风雨雨中，这些朱红釉字未显沧桑，在周边鳞次栉比的商铺和高楼间并不张扬，有着沉着、内敛的气息，却也不会被人轻易忽视。1955年12月27日，毛泽东主席对仙都区先锋农业合作社的整社经验作了充分肯定，并亲自为《一个整社的好经验》加上按语，而后在全国推广。该按语后来被收录到《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它是激发砥砺、薪火相传的载体，也是传承与创新的深度见证。
华安县仙都镇先锋村“四对比、五算账”群众路线教育馆内景
循着导航的指引，我们来到教育馆。教育馆由闽南特色民居五凤楼改造而成。燕尾脊线条流畅，对称飞翘而起，恰似一本摊开的线装书，任来者掀开，细细翻阅书页间沉淀的时光。教育馆门前晒谷埕左边有口长着青苔的古井，稍过来的位置有一张浅碧色的九龙璧石茶桌和数只石凳，再无别物，甚是干净整洁。
老支书刘瑞祥白发苍苍，已有 80多岁的高龄了，可是精神矍铄，言谈间神采飞扬，让人忘却了他的年龄。他对馆藏的一幅幅珍贵历史照片和一段段文献资料以及陈列的各种实物介绍起来简直如数家珍。橱柜里那些泛黄的笔记，仿佛还带着当年旱季焦土的苦涩与焦灼；算盘珠子在玻璃柜里凝成星子，每一粒都数过合作社初年浸透汗水的希冀；木框镜子的玻璃底涂层被时光侵蚀得斑驳，镜面只能依稀照见人影绰绰，而“为人民服务——毛泽东”的字体在红底和向日葵图案映衬下依然不改其色；70 年来先后在中央、省市级宣传报道的报纸、书籍，皆带着先锋人勇敢拼搏和蒸蒸日上的各项建设事业的印记……这些无不见证着“四对比、五算账”内涵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丰富与发展。
华安县仙都镇先锋村“四对比、五算账”群众路线教育馆内的毛主席铜像
中堂那尊毛主席铜像极为传神。伟人指节分明的手掌掀着文稿，另一只手提笔，仿佛下一刻便要写下改变历史的批注。我站在中庭，只觉此刻的静谧让人有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眼前人的感觉。我抬头细读背景墙上毛主席为《一个整社的好经验》写下的按语，恍惚听见 1955 年的蝉鸣穿透时空：赤脚农民围坐在晒谷场，用粗瓷碗盛着月光，就着粗茶带来的缕缕茶香，一遍遍掰着指头算“四对比”的得失，把“五算账”的墨迹洇进老樟树的年轮里……
背景墙上的稿件原题目是“华安县龙峰乡先锋农业生产合作社是怎样进行整社工作的”，被阅改为“一个整社的好经验”，可见毛主席的文字功底深厚。标题言简意赅，另外些许修改也是如此，更为凝练且直白，读给不识字的农民听，他们也能秒懂其表达的意思，这极有利于推广宣传。毛主席还把文中“或者是走毛泽东的道路”中的“毛泽东”改为“共产党”，让人不禁感叹这位伟大领袖的谦虚低调，我们也看得出，他把共产党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
一个整社的好经验，铭记先锋发展历史。七十载传承创新，生态华安恰繁华时。20 世纪 50 年代，农业迎来大变局，此刻正处于共产党领导农业合作化初期阶段。1955 年，华安先锋农业合作社在原来 14 户组成的互助组基础上自愿结合，办起了一个75户的初级社。但仅过了半年，就由于规模大、制度不完善、管理经验缺乏、遇上大旱灾等原因而遇到困难。眼看夏季有减产的危险，面对困
境，可解决问题的经验匮乏，一些社员对办初级社的做法产生了动摇。为了应对这样的困境，社务委员会在乡党支部和县、区工作组的帮助下，通过“四对比”（一比社、组、户哪个好；二比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哪个好；三比剥削制度和农民当家作主哪个好；四比个人发展和共同富裕哪个好）、“五算账”（一算灾害账；二算搞副业增加收入账；三算发挥劳动积极性增加工分收入账；四算贫农、中农合作互利增产账；五算克服生产、生活困难账）的方法，从实际情况出发，以对比和算账作为理论依据，摆事实、讲道理，从思想教育入手，开展整社工作，让社员明白“合则两利，离则两伤”的情况，从而使社员们坚定了走互助合作道路的信心。当年，全乡粮食总产比1954年增产14万斤，被国务院、农业部授予大旱年大增产的锦旗，先锋人把首创的“对比、算账”的做法成功的经验总结出来，被龙溪地委生产合作部作为典型上报推广，被毛主席肯定表扬。
当年掰着指头作“对比、算账”的老农们或许不会想到，他们种下的思想火种，正在新时代的沃土里抽枝散叶。如今的算盘声里，拨动着更斑斓的春秋。教育馆周边的生态茶园、果园在沃野如绿海漾着波澜，在山峦则如绿色长龙盘踞。茶农、果农们指尖翻飞的不再是算珠，而是连通腾讯云平台的智能终端。新时期赋予“四对比、五算账”不同的时代内涵，在这片被红色按语点化的土地上，70 年前的算珠与今日的数据流悄然产生共鸣。
在不断嬗变更迭的时代，变化是永恒的不变。虚构不能置换出真实，而真实是质朴的，永远落在生活的实处，“四对比、五算账”群众工作法也在不断变化中。在新时代的历史变革和层出不穷的机遇中，每一颗算珠子都是时代的眼睛，见证着“从粮食增产账”到“生态价值账”的文明跨越，一条条不断更新的数据对比、碰撞出更为炫目的火花。
听，那拨动的算珠，在春光深处噼啪作响。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华安》）